时间改变的不仅是脚的大小 还有人的心。

她曾以为 穿高跟鞋的女人 都应该是优雅地行走在路上的。

而此刻的她 飞奔在上海的骄阳下 那些化着精致妆容的白领女子 都用异样的眼神望向她。

脚上的那双鞋 隔着两年时间 又穿到了她的脚上 她这才清楚 原来两年的时间 变的不仅仅是心 连脚的大小都变了。

分明记得两年前 冯伯文把这双鞋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 冯伯文托着鞋盒 温情款款地说:“亲爱的曼君 生日快乐。只要你帮我顶一次罪 我们的公司就能继续运营下去 等你出来 我带你过好日子。”

那双鞋 是黑色缎面镶嵌着珠宝 极高的跟 多么精美的一双鞋啊。

也是那双鞋 将她送进了监狱。

冯伯文的罪名 她一个人顶下来了 依照法律判刑两年。

在监狱的那两年 冯伯文没有去看她一眼。

两年后 她穿着这双鞋 飞奔在马路上。

你有见过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子在马路上飞奔吗?那样的女子 大多是在爱中受了伤害的。

阮曼君穿着近乎是三寸高的高跟鞋 绕过静安寺 从华山路往希尔顿大酒店跑。两年 上海变化这么大 原来的弄堂都拆迁了 幸好以前上班就在这附近 否则真会迷路。

她是要去阻止一场婚礼 她身无分文 甚至连打车的钱都没有 她只能不停地奔跑。

她短短的发 因为汗水和泪水打湿 贴在脸上 她边跑边在心里想 待会该怎么面对那场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的局面。

脚上的高跟鞋竟一下就脱离了脚 飞了出去 一下就飞进了一辆半开着的车窗里。那辆车正在等红灯 车里坐着一个穿亚麻色西装的男人 那只鞋不偏不正地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她一只脚穿着鞋 一只脚光着 匆匆跑到了车边敲窗户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她局促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不是有意砸到你的。”

他的额头被高跟鞋砸破了点皮 他紧抿着薄凉的嘴唇 不怒而威的样子。

正想发作 却见是一个脸色苍白瘦弱的女人 满脸的汗水和泪水混杂着 他将鞋递给她 附送了一张纸巾给她 他一言不发 他一贯不喜欢和脏乱的女人多说话。

她点头 握着纸巾 指着他的额角问:“你的额头破了 没事吧?”

“没事。”他答道。他眼睛看着前方的红绿灯 显示还有十秒就可以通行了。要去参加一个商业伙伴的婚礼 不能误了时间。

她只能看到他轮廓鲜明的侧脸线条 她正欲离开时 又回头问他:“打扰一下 现在几点了?”

这时红灯跳了过来 他的车已经启动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车随着庞大的车流缓缓离去。

他从车的后视镜里 看着她落寞地站在路边 手提着一只高跟鞋 突兀的锁骨 消瘦的身子 同她身后那栋繁华大厦相比她显得那么的卑微。

这让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一块隐秘一下被揭开 曾经也有一个女子 如她一样 孤孤单单地站在马路边 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等他带着回家。

她没有想到他会把车倒了回来 车在她身旁停下 从车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十一点一刻。”

“十一点一刻 来不及了。”她嘴里念着 来不及了 等她跑到酒店婚礼都该举行了。她凄然一笑 又何止是十一点一刻就来不及了 一年前两年前就来不及了

一个女人可以义无反顾地挡去男人身边所有的劫难 却挡不住男人的桃花劫。

“上车!”车里又传来他的声音。

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就像是命令一样 她没犹豫什么 打开车门 上了车。车里有着极好闻的味道 不是花香 更像是一种木香 浅浅的香气 让她有种从烈日灼热下一下子就回到了清凉森林的感觉。

“去希尔顿酒店。”她亦是简洁的语气告诉他。

他用余光瞟着她 杂乱的短发 满脸的汗渍 一张脸被晒得通红 穿着发黄的宽大白衬衣 牛仔裤 一点也不像他平时接触的那些精致女人。

而她竟然是要去希尔顿酒店 这正和他是同路的 他是要去参加一个商业伙伴的婚礼。

一路上 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车开到了希尔顿酒店 车还没有停稳 她就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高跟鞋没站稳 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姿态狼狈地撑在地上 手腕膝盖都磕破皮 白衬衣上沾满了灰尘 鞋跟也断了。

而她一抬眼 就看见新郎冯伯文站在酒店门口 白色的西装上 别着的那朵红花上清楚地写着“新郎” 冯伯文在迎接参加婚礼的来宾 站在一旁穿着红色礼裙的是新娘。

新娘身高一米七左右 长长的礼裙穿得十分高贵 松松挽着的髻 那么的优雅。

整个酒店都被冯伯文包下来了 酒店的门前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 写着:新郎冯伯文与新娘雅琪喜结良缘 百年好合。

她看看自己 再看看穿着华服高贵的新娘 她突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来这里之前 脑子里闪现过的那么多假想的画面 她想也许自己会冲上去狠狠甩冯伯文和那女人一个耳光 然后就哭天抢地的指责冯伯文的负心。也许干脆就很冷静地上前 犀利的眼神看着这一对人 诅咒他们早结早离。

可是 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 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狼狈不堪地站在酒店的台阶下 抬头仰望着上面一对璧人在笑脸迎宾。

“冯伯文……”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 声音很大 把坐在车里的他也惊了一下 这个瘦弱的女子怎么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

众宾客都望向了这边 都很快就明白了 都在小声议论着 而新娘雅琪的脸色都变了 冯伯文急忙敷衍了一下 就往台阶这边大步地走来。

她站在原地 望着冯伯文朝她走来 冯伯文当新郎就是这样子啊 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春风得意 经历了那么多的大风大浪 这个男人脸上看不出一点沧桑 仍是两年前的俊逸模样。

冯伯文走到她身边 就像是见到了瘟疫一样 脸上的笑容僵着 低声说:“你怎么到这来了 你来干什么!我今天结婚 到场的宾朋都是商界名流 你别捣乱!”

她看着冯伯文的脸庞 她想不过是两年的时间啊 两年前她为冯伯文背负一切罪责 她傻兮兮地坐了两年牢 怎么能想到再见面 会是这样的一个境地。

确实是结婚 只是新娘换了人。

她没有作声 只是望着他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是失语了一般。烈日下 她的发丝滴着汗 她知道自己的狼狈不堪 她在没出狱之前 想了好多好多要说的话。而今面对面 在喊了一声冯伯文后 她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

周围没有一丝风吹过 空气都带着狂躁的闷热 压着人透不过气 冯伯文没有耐心再耗下去 宾客们都在等着 冯伯文见她不说话 便说:“你赶紧走吧 瞧你一身脏得和乞丐一样 我给你点钱 去买些吃的穿的 找个地方先住下 我改天再找你。”

钱递了过来 她却没有伸手去接 她只是盯着冯伯文那只握着钱的手 手指上戴着的婚戒 她全身都在轻微地颤抖 她抱住自己 想让自己可以平静一点。

冯伯文气得朝四周环视 又转身朝身后的新娘雅琪笑了一下 见曼君仍是一言不发也不拿钱 压低了嗓音凑近她耳边 对她说:“如果你不要钱 那请你马上走 马上给我走。”

她喃喃地点点头 拖着已经透支了体力的身子 伸手拉开车门 想上车走 见冯伯文也要走 又轻声喊了一声冯伯文。

冯伯文回头 不耐烦的眼神扫过来。

“祝你幸福。”她强装出微笑。说完在眼泪落下的前一刻 仓皇钻进了车里。

“我远方一个亲戚的女儿 老家发了洪水 想来投奔我 大家不要受影响 婚礼照常进行。”冯伯文大言不惭地说。

他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在发生 不过是一个老套的负心汉故事 本是来参加冯伯文的婚礼的 她又钻回了他的车里 这倒让他不好下车了 他一向是不喜惹事端的 他冷冰冰地说:“下车!”

她掩面 带着哭腔说:“开车 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好不好?”她不想自取其辱待在这个地方了 她得到了答案 她不是那种喜纠缠的女人 既然都亲眼看到了 她只想速速离开这里 不见 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绝望。

车内木香缭绕着 那么得安宁。他决定开车绕到远一点的地方 再让她下车 这样既自己落得清净 也算是帮了冯伯文甩掉一个包袱。

她告诉他 那个新郎叫冯伯文 两年前 是答应了要娶她的男人。为了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把所有的罪名都一个人背了 坐了两年牢 本以为该迎娶的是她。谁知道 冯伯文竟然有了别的女人。

他没有发表任何观点 他听着 没有说话。

她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说什么 所以才和他说的 就当是自言自语倾诉一下 说出来 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的。

她用手背拭着不停落下的泪 望着窗外一闪即过的高楼说:“不过没关系 早知道更好 我可以再找一个好的。我跟我自己说过 我没有那个男人我一样活着 男人嘛 没有了怕什么 又不会死!”

“但我这一辈子 我只喜欢过他一个男人。”她说着 泪又涌了出来。

他将车上的一盒面纸 放在她身上 也不看她 眼睛看着前方 开他的车。

“为了他 我坐了两年牢 连律师资格证也吊销了 我为了什么 我为了什么……”她说完又哭过后 真觉得轻松多了。哭过就好了 说得挺有道理的。

他的车在上海市区绕来绕去 最后绕到了高速上 他想 不如就把她丢在高速公路上 让她自己慢慢走吧 至少她是没法走去破坏冯伯文的婚礼了 下次聚会非要冯伯文这小子乖乖认他一个人情才行。

“下车。”他把车迅速停靠在路边 命令她下车。

她点头 下车 望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他就那样把她丢在了高速公路上 他看到她的那双高跟鞋 东一只西一只歪在车上 其中一只的跟都断了 只剩一点点皮还连着。

高跟鞋遗落在他的车里 她光着脚 走在被太阳晒得很烫的路面上 周围都是快速一闪即过的车辆 她不清楚自己身在哪里 又要往哪里去 只能是沿着高速公路往前走。

他车开到中途 心里却乱了 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想到她是刚从监狱里面出来 身无分文 手机也没有 也没有认识的人。把她独自丢在高速公路上 还赤着脚 她苍白虚弱的面庞 他又担心起她来。

真是奇怪 这是怎么了 怎么计划全被这个女人给打乱了!他又不顾安危地在高速上调转方向 加速朝把她丢下的那段路开去。

此时的她 拖着几近是脱水的身子 踉踉跄跄地走在公路上 脚底很快就起了几个水泡。巡检的交警车辆驶过这里 竟发现一名女子走在高速公路上 忙拦下了她 将她带到了车上。

他的车就在警车的不远处 他看到了这一幕 他加速驶过警车边 见到她虚脱地靠在车座上 他内心也就安定了 被交警带走 至少她会是安全的。

冯伯文的电话打来 问他怎么还没有到 他突然对这个冯伯文有了些厌恶 男人玩玩女人正常 可冯伯文让一个女人去顶罪坐牢 自己倒逍遥高调另娶名媛 这让他觉得冯伯文太不像个男人了。

既然如此 他也不想去赴这场婚宴了 就推辞不去了。

她坐在警车上 一口气喝了一瓶矿泉水 交警将她放在了市中心 又塞给了她一百块钱 让她去买双鞋穿。

她六神无主地行走在繁华的夜景里 到处都是一对对相拥的恋人 看起来 爱情不该是折磨人的东西啊 为什么她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两年的与世隔绝 她再一次回到上海 这个城市变得更加诱惑 却发现过去的那些朋友 都断了联系 她身上没有一分钱 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独有个在老家的外婆。父母都在几年前就相继过世了 她想到自己坐两年牢 父母的墓前都没有人去拜祭了 该多荒凉 她不由心里愈发难过。

她要找到工作 挣钱 然后回家乡看望外婆 给外婆盖一座舒适的房子 去父母的坟前上柱香 烧些纸钱。

她想起了多多 对 找多多 多多是肯定能收留她的。

李多多 诨名多姑娘 缘自《红楼梦》里的鲍二家的 因为为人轻浮 只要男人有钱或有权 都可以轻易地被搭上。

多多的更贴切名字 应该是叫“拜金小姐” 当年在大学里 她和多姑娘是一个寝室的 旁人都不喜欢又拜金又随便的多姑娘 而她倒不排斥多多 能帮多多的时候她还是会帮。

所以她入狱后 多多还来监狱里看过她几次。

走投无路了 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她只要凭着记忆里多多的手机号码 在电话亭旁拨了多多的号码。

真没想到电话还就打通了 多多在电话那一头气壮山河地说:“喂 哪位啊?说话大点 老娘在唱K呢!”

“多多 是我啊 我是曼君 我出狱了。”她抬高了声音说。

电话亭的老板一听出狱二字 马上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了阮曼君一眼。

多多欣喜地让她待在原处别动 说十分钟后会出现在她面前给她接风洗尘。

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诉了多多 就等着多多来接自己了。

她蹲在电话亭旁边 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等着多多来接自己。她有些旧了的白衬衣 杂乱的短发 瘦瘦干巴的身子 一切 看起来是那么的糟糕。

上海的夜晚那么的繁华 可繁华背后的凉寂 谁又能懂?

如果上天能再给一次机会 她绝不会为了一份所谓的爱情 葬送自己。她后悔了 她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后悔 可如今 她真的后悔了。

见到李多多 彼此都很难认识彼此了。

她抬眼看着多多 俨然是上海里走出来的摩登女郎 穿着细细镶着水钻的高跟鞋 黑色香云纱及膝裙 挎着爱马仕的包包 手指上艳红的丹蔻 金色的卷发 香艳的红唇。

简直是国色天香。

而她 短而凌乱的头发 破旧的衬衣 还光着脚 满脚的脏。

多多抱着她 在她肩上拍了几下 轻轻地说:“没事了 亲爱的 出来就好 有我在呢 什么样儿的男人找不着啊 他冯伯文就是个乌龟孙子!”

她乖乖地跟着多多。多多牵着她 上了多多的宝马车 然后去了徐家汇商业街 她看着多多给她张罗着买了两套长裙 又买了两双鞋 刷卡包好了之后 又去洗了桑拿。

多多将一件紫色长及脚踝的裙子递到她手里 让她穿上 又配上一双鞋跟上绘着芙蓉的金色高跟鞋 她站在多多的面前 有些羞涩 伸手遮在了胸前的春光乍泄之处。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多多将自己佩戴的祖母绿吊坠取下戴到她的脖子上 她看着镜子 竟恍惚得认不出自己来了。

“可是 多多 你把我打扮成这个样子 要做什么呢?这裙子这么长 分明就是晚礼服。”她望着镜子里的多多 疑惑地问。

“你穿着吧 过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告诉你 做女人 你要是找不到柳下惠那就不如找个西门大官人。”多多点上一支烟 抽了一口 修长的手指 夹着烟 打量着她。

她摸着自己刚洗过的及耳短发 飘着动人的香气 衬着她精致的锁骨 她对自己说 即便是没有了冯伯文 她也会美丽的活着 没有那个男人 总会有更好的。

那是一栋爬满了常春藤的哥特式别墅 多多说这房子在三十年代的旧上海就屹立了 住着的是一对西班牙人夫妻 那对老夫妻去世之后 房子就被后人专卖给了袁家。

袁家世代是行医之人 抗日战争时 开了一家制药厂 成为首批爱国民营企业 制药厂规模发展至今 已经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企业 袁正铭就是现在的董事长。

她听着多多从进楼就开始介绍袁正铭 但她的目光都集中在这栋洋楼上 这栋有些斑驳但不掩风花雪月的洋楼 简直是旧上海风华绝代的再现。

多多挽着她 笑语盈盈地与擦肩而过的人问好 似乎早已熟络这里来往的上流人物 多多在她的耳际浅笑着说:“今晚是我很重要的日子 豪门相亲 你也许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今晚我就带你体验一番 当然 你遇见好的 只管扬帆直上 除了袁正铭——他是我的。”

她微微点头 明了这不过是有钱的企业家们另类的选秀 目的是找情人而已 她对这种交易毫无兴趣 既然来了 也没有走的道理 况且她又能往哪里走呢。她就当是参观一栋漂亮的洋楼了 她对旧上海的风情十分感兴趣 尤其是石库门的洋楼 这比这场豪门相亲宴更能吸引她。

这是一栋复式洋楼 奢华极致 布局与摆设俨然是三十年代旧上海滩复古的模样 几位衣冠楚楚的男士站在落地窗旁 举着红酒杯 高谈阔论。

她在自助餐桌旁站着 肚子不争气地闹腾了起来 她挑了几种甜点吃 喝了一杯橙汁 然后就坐到大厅角落一旁 挑了一本杂志 见多多正与一个穿驼色西装的男人在浅笑谈话 期间多多的肩膀有意地在男人肩上擦过。

想必这个男人就是多多相中的袁正铭 她又打量了一眼 袁正铭倒不像那种大腹便便的有钱男人 看起来满是书生之气 脸面生得清俊 站在多多身边 倒显得多多有些铜臭气了。

阮曼君落寞地坐在角落高脚椅上低头翻阅杂志 旁边餐盘里放着一些她爱吃的巧克力甜点 身边那些觥筹交错与她无关 她就当是陪多多过个场子。

直到晚宴开始 来宾都到齐 她才抬头看周围整个大厅。那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 她以为只有在百老汇的电影里才能看到 十几名打扮得气质不同的女孩 穿着各不同款式的长裙 或典雅 或性感 都是活色生香。

多多也周旋在其中 见曼君孤零零地待在大厅冷清处 就绕到她身边 拿过她手中的杂志 说:“坐在宴席上的 都是商界名流 他们都是离异或者未婚的 莲姐就是这场豪门相亲会的策划人 她专门为这么富豪和想嫁富豪的女孩提供媒介。你知道吗?能进这个相亲会 要交八万中介费的 你的我给你交了。你怎么能花八万块钱当进图书馆一样就看杂志呢?”

她并没有想到 原来参加这场富豪相亲宴会的女孩子 都是交了中介费八万块钱来获取一次和富豪相亲的机会 冯伯文已让她对爱情失望 要是早知道还让多多花了八万块钱 她是断然不会来的 她对这种花钱选秀找情人的男人毫无兴趣。

她立了起身子 反正肚子吃饱了 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 她对多多说:“多多 花了八万块钱你带我来这里?你这钱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我对有钱男人没好感。你去招呼你的袁正铭吧 我先回车里等你。”

多多拉住了她 在她的眉心上轻轻点了一下 说:“傻妞 多好的机会啊 你对有钱男人没好感 那你对钱总有好感吧 谁不爱钱啊!谁跟钱作对不就是跟自己作对吗!你就先坐一会儿 待会儿我给你介绍个好的。再说你要是走了 待会我醉了 被哪个色鬼揩油了怎么办?”

她只好又安静地坐在高脚椅上 吃自己的甜点 冷艳观望一对对的男女成功配对 相互挽着在跳着慢四。多多也和袁正铭相谈甚欢 那个所谓的中介人莲姐穿着唐装 双手抱怀握着一杯红酒 微笑着看着一对对跳舞的男女。

那是一本旅游杂志 她翻开一页有着加州瀑布的景观图片 那么的美 在阳光的照耀下 那一条瀑布呈现着像火一样的颜色。她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跟随着爸爸下海出船 落日黄昏之时 海面上就是这样的颜色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她记起当初毕业刚来上海 她下了火车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黄浦江 她对着黄浦江大声喊着:“上海!我来了!”

也是在黄浦江的夜景里 她认识了冯伯文 她想如果不是冯伯文 她又该是在怎么样的一番境遇里 也许她正在高级写字楼里做着白领律师 和一个同样是公司职员的男人结婚生子过最简单的生活 为在上海谋求一个家而奋斗。

她望着杂志竟发了呆。

多多染着妖娆丹蔻的手指在杂志上弹了一下 多多的脸嫣红一片 像是醉了 手搂着她的脖子指着对面沙发上一个同样握着杂志的男人说:“瞧见没?那个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 他就是佟少 忒有钱。你可别看他有时开奥拓车 人那是开厌了宾利 弄辆奥拓玩玩 他都能把法拉利的车给拆了用零件来组装奥拓车。”

她听了 再一打量 他不就是那个把她丢在高速公路上的男人吗。要不是交警带她回市区 她肯定还在高速公路上找不着北 她还傻兮兮地感激他 想想就对他没好感 便说:“败家子罢了 烧钱而已。”

多多拉着她站起来 又给她整理了长裙和额间的发丝 说:“你可别以为佟少是个纨绔子弟 他家的企业全是靠他经营起来的 在美国留学两年回来后就接手公司 把公司办得越来越大。我可以说 他身边的女人都爱他。”

“那么你呢?”她合上杂志 反问多多。

多多爽快地笑了一声 在她的耳边说:“我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我有自知之明 佟少根本都不喜欢我这类型的 我去招惹他等同于自寻没趣 倒不如做普通朋友招呼着 你瞧那个女人 就属于一个不自量力型的。”

曼君顺着多多的目光望去 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裙吊带袜的女人 借着酒劲 端着酒杯就往他的身边靠近 结果扑了个空 他直接站起身来 扔下手中的杂志 潇洒地转身就走。高大颀长的身子 一举一动都牵着在场每一个女人的眼神。

“看得出来 他是多么的骄傲。”曼君想起搭他的车时 他惜字如金的谈吐 对白那么的简单 “没事”、“上车”、“下车” 好像就这几个词 实在是傲慢。

多多鼓动着她去找他主动搭讪 她倔着不去 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人都前仆后继地扑过去 她才不去 倒不如多吃点甜品 她继续在餐桌边挑选形状可爱的小甜点。

八万块钱 就是来吃点心来了。

多多又劝说她 说其实今天的相亲会最主要就是为佟少举办的 要是她能够攀上佟少 那就是荣华富贵享不尽了 那冯伯文又算是哪根葱呢。

她被多多的苦口婆心地教导着 她纹丝不动 淡然地将甜点往嘴里送 心都苦了两年了 苦苦等待的两年 得吃多少甜点才能去掉一点苦涩的滋味。任凭多多把佟少说得和二郎神一般神通广大 说得就像是有着西门官人的外型和柳下惠的操守 她倒是一点心也没动。

这时一个谢顶了的中年男人靠近了过来 嘴唇黑而厚 嘴角边还长了一个瘊子 大腹便便 一米六五的海拔 还真糟蹋了身上的那件名贵西装 被其撑得像是雨披。

她厌恶这种男人 大多都是家有贤妻 不过是有几个臭钱就在外养情人二奶小蜜的 满脸横肉 她避之不及。

多多却拉住了她 对她使了使颜色说:“来 我给你介绍认识认识 这位是秦总 秦总可来头不小啊 台湾来的 满身带着的都是宝岛的气质啊。”

曼君勉强淡淡地一笑 岂料这位秦总已伸出肥厚的手掌想握手 她将手中的盘子直接就递到了秦总的手上 直白地说:“不好意思 我肚子不舒服 去一下卫生间。”

在卫生间 她冲洗了一下脸 将脸上的妆都冲洗去 额前的短发沾湿了 她望着镜子里褪去妆容的面孔 还是素面朝天的舒服。只盼着这场宴会能早点散去 她实在是没办法再待下去了 除了那些诱人的甜点外。

她顺着走廊上的壁画看着 都是文艺复兴时的一些画作 有写实主义 也有抽象主义 她一幅幅的看着。走到了走廊的拐弯处 一个大的露台 周围是廊柱绕着 摆着几张躺椅 中间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一些甜点和酒品。

索性她就躺在了一张椅子上 仰望着天空上的那轮皎月 想着自己为冯伯文顶罪坐牢的两年 总是痴痴地望着外面的天外面的世界 总盼着出来会有爱情会结婚的 到头来婚礼举行了可娶的不是她。

而她是那么的懦弱 她甚至连给那个男人一个巴掌的勇气都没有 她甚至连骂一句负心汉王八蛋的冲动都没有 可是她 确实是后悔了。她到这里就甩手朝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她说道:“阮曼君 你真贱!”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的没有骨气!

她抽完自己 就拿起桌上的一瓶酒 瓶盖是开启过的 她直接就往嘴里灌 阮曼君 你也会有今天啊 你不是一直都自欺欺人地认为那个男人还爱你吗 为此在牢里不管谁说你被男人骗了你都和谁急 还自我安慰说伯文是太忙了 不然他不会不来看我的。娘的 他又不联合国主席日理万机!

不过是她自己骗自己 不过是她逃避现实 甚至在快要出狱的时候 她总在梦里惊醒 她其实已经渐渐清醒 残存的希望总是要幻变成泡沫破灭。

她想起小时候 跟随父母在海边渔船上生活的那些年 她的脚上总是被系着一根粗粗的绳索 绳索的另一头绑在船舱中一个固定的木桌腿上 因为父母忙着捕鱼 怕她会掉到海里去。

船飘飘荡荡的 绳子只有半米长 她的活动范围只有半米的范围 她是一个从小就孤单的女子 记忆里的童年就是在飘飘荡荡的船上度过的。

她的世界原本是很小的 从小到大那些年她就一个人在船上的大木桌底下玩耍 大木桌下有一个小椅子 她玩累了就趴在小椅子上睡着了 那个木桌子底下就是她的世界。

后来 长大了 离开了渔船 父母随后也先后去世 她独自在外求学 毕业后在上海求职 她渴望着大世界 她认识了冯伯文 孤身在监狱两年 终是分开了。

细想这些年 毫无趣事 她灌着自己酒 看着身边的白色大圆桌 突然就有了一种归属感 少年时在船上的木桌下的那些年 虽孤单 但她一点也不担心 无忧无虑的。而今身处繁华大上海 却无限的惆怅 一无所有 踽踽独行。

她脱下了高跟鞋 醉眼迷离的 钻到了白色圆桌下 坐在桌子底下 手里还拿着酒瓶 长裙拖在地上 她喝着酒 打个酒嗝 忙捂住了嘴 然后傻笑几声 笑到眼泪出来。

于是抱着自己的膝盖 下巴放在膝盖上 酒瓶被扔在了一边 她抬眼看 拭去眼中的泪 好像又回到了在船上的那些年 飘啊飘 她以为遇见冯伯文之后 她不用再飘了 不在再在风雨中飘荡了。兜兜转转 她依旧是一个人。

她抱着一只桌腿 难过地哭着 这多年了 别人是身边的亲人家人越来越多 而她 却是越来越一无所有 她嘴里念着:“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都不要我 都不要我!我还是一个人飘……”

晚风吹着 她觉得累了 一直在路上奔跑 为爱而追逐 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得到 真的累了 她就在桌子底下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 又回到了那条船上 她蹲在桌子底下画画 会听到父亲的捕鱼的劳作号子声 还有母亲欢喜地说着又有一条大鱼 那么的清晰而真实 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去。

佟卓尧缠绕不过那些朋友的介绍 见了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妞 他倒只觉得视觉疲劳 推辞了一下跑到露台上 有个喘息的余地。他见自己刚打开的一瓶酒不见了 他坐在椅子上 百无聊赖。点燃一根雪茄抽着 他看着星空 想着自己浑身的铜臭味 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遥远了。

这几年来在商场里摸爬滚打 挣了不少钱 可钱就是个混账玩意 多则无益 少则有害 他失去的又何止是这些钱能够赎回的?外界人看来佟卓尧是何等的叱咤商界风云人物 在各个商务杂志上他总是被冠以“天才商人” 可真正坐在他这个位置 又是何等的寂寥。

阮曼君此刻仍在圆桌底下抱着桌腿酣睡着 酒瓶就歪倒在脚边 却不知多多正到处在找她 多多问众人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孩。

这时有人推了一个穿紫裙子的女孩出来 多多一瞧不由得直摆手 眼前的女孩胸部北半球全部露出 整个人最先入人眼的就是两个半圆 这哪里是曼君的风格。

多多又找到了露台上 见佟卓尧独自坐着抽雪茄 便笑迎着上去问:“佟少 你在这里抽闷烟啊 外面那么多美女你怎么反倒寂寞了。”

他淡淡地说:“里面太吵。”

这样多多也不好再多攀谈 便问:“佟少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孩啊?看起来很瘦 不是丰满的那个。”

“没有。”他依然是简洁的回答。

多多素来是知道佟卓尧的孤高 或许商人的天性就是这样的吧 多多转身就准备走 去别处找找曼君 心里还惦记着袁正铭 怕有别的女孩子趁机找袁正铭攀谈。

“砰……”桌子底下突然就发出来了声音 多多扭过头又望了过来 他也好奇地低头一看 都同时看见了抱着桌腿睡得正酣畅的曼君 她可能是伸了一下腿 用脚将酒瓶踢滚到一边发出来的声音。

她被多多从桌子底下给拖了出来 多多轻拍打着她的脸 才把她给拍醒 她才恍然知道自己竟在桌子底下睡着了 就站起身子 有些晃晃悠悠搀扶着多多。走过他身边时 她抱歉地微微笑了一下。

他倒莫名其妙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竟然喝了他的酒 还醉卧在桌子底下洒脱地睡着了 真是个笨得可以的女人。他再想想 又觉得她的面目有些熟悉 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又一想 她不正是白天在路上遇到 还被他丢在高速公路上的女人吗?

怎么她跑来参加豪门相亲会了?他摇摇头 嘴角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又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上午还哭丧着脸跑到前男友冯伯文的婚礼上悲伤欲绝 晚上就改头换面参加豪门相亲 无非就是想找个富豪嫁了。

想到自己白天还真为此对冯伯文这小子有了看法 现在想想 其实冯伯文甩了她也是对的 女人都是白细胞比男人丰富的啊 受了伤出了血 总能迅速地自我愈合 很快又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他想了会儿 自嘲了一下 犯得着为这样一个装得可怜兮兮 实则贪图荣华的女人伤脑细胞吗?

他起身 不想在这地方久留了 要不是好友袁正铭和家族里的长辈莲姐极力邀请 他才懒得浪费时间在这样的一个派对上。

她醉醺醺地被多多拉到了大厅里 音乐放着慢四舞曲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十来对男男女女都在跳着慢四 多多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 就和袁正铭一起跳舞去了。

那位宝岛来的秦总肥大的臀部坐在了她身边 笑盈盈地看着她 横竖地打量着 她十分不自在 手撑在沙发扶手上 头泛着晕。

秦总端着红酒杯递到她面前 浮肿的大眼泡像金鱼眼一般看着她 说:“阮小姐 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到处找你呢 咱俩喝一杯吧 我给你钱 只要你陪我喝杯酒 我这要求不高吧。”

她转过脸 白了他一眼 懒得说话。

“真美 连白眼都这么美 好 我为了阮小姐的美貌自饮一杯!”秦总一饮而尽 眼神又扫了过来 见她不作声胆子又放肆了起来 说:“阮小姐 不知道你的身体是不是和你的姓一样的软呢?”说着手就要伸了过来。

她簌地站起身 虽然酒性让她头重脚轻 但她实在是不想和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待下去。

秦总将酒杯啪地重重放在茶几上 对站在不远处的莲姐喊道:“你都找来的是什么小姐 一点也不给老子脸面 我有的是钱 你去找那个姓阮的谈一下 我要她陪我!我可是花了钱给你莲姐的面子才来参加相亲会的!”

莲姐笑着走过来 给秦总道歉 并说会去找曼君谈谈。

她蹲在角落里 眼睛被周围的灯光刺得睁不开 模模糊糊只看见那个多多口中的莲姐站在她面前 端详着她 说:“你就是多姑娘带来的阮小姐是吗?秦先生要你陪他喝酒跳支舞 你过去应付一下。”

她摇摇头 不说话 她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腿 身子往前摇啊摇 眼泪一颗颗地往下落。她以为自己醉了就不难过了 可是醉了之后 反而更清醒地感受到了疼。

莲姐见她这副模样 也没说什么 就只好去向秦总道歉 看能不能换一个姑娘陪伴。

那个秦总也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态度坚决 就像是他的钱是万能的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一听说她还是不愿意 就走到她跟前 从兜里掏出一叠钱 像是丢给乞丐一样丢在她脚边 说:“你来的目的不就是想嫁个有钱人吗?你装什么清纯装什么清高 那你来这干嘛来的!我有的是钱 你看我长得难看是吧 可老子的钱不难看!你闻闻 这钱多香啊!”说着将一叠钱就往她鼻子上推。

多多见状就要过来 却被袁正铭拉住且使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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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想得罪秦总 多多只好忍气看着事态的发展。

她捡起地上的一叠钱 站了起来 秦总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以为她是见了钱就答应了 刚笑着脸想伸手揽她的腰 却不妨被她抬手一叠钱迎面砸了过来。

遭到了羞辱的秦总黑着脸 没了个台阶下 手指着她 说:“你这小丫头片子有骨气 你不爱钱是不是?我告诉你 被我看中的女人还没有能逃脱的 你不要钱也不行!”

这话说的口气多像《红楼梦》里贾赦逼鸳鸯的那一段 她仍记得鸳鸯当时说的那句——“我这一辈子 别说是‘宝玉’ 就是‘宝金’、‘宝天王’、‘宝玉帝’ 横竖不嫁人就完了 就是老太太逼着我 一刀子抹死了 也不能从命!”

她想到这里便觉得十分的好笑 扬起清淡笑容 说:“我管你是秦总还是禽兽 总之 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玩弄女性 我告诉你 我阮曼君不是没见过有钱男人 我照样把他甩了 听见没?”说着她又打了一个酒嗝 坐在了沙发上 不去理会。

颈间的短发错综缠绕在面庞上 她随意地拂过发丝 她起身去拉多多 她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这简直就是在拿刀割她的自尊。

秦总拉住了她的胳膊 嬉皮笑脸流里流气的样子 说:“阮小姐 你生什么气啊 我多加点钱给你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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